【太芥】message
*文豪野犬 太宰治×芥川龙之介
*BUG有 重度OOC
一进入八月底，这个南半球海岛的夜晚就开始弥漫起带着凉意。清凉的水汽从岩石间的青苔一路蔓延至柠檬桉的树冠。露水在宽大的叶片上凝结，挂在叶尖将滴未滴，直到有蜥蜴灵活地爬过枝条，水珠才悉悉索索掉了一地。
芥川静静地趴在岩石上，他的食指一动不动搭着扳机，眼睛对准瞄准镜，目光越过准心，穿过丛林间的缝隙，最后聚焦在了一条野兽踩出来的小道上。
他已经等了快三个小时，不出意外，再过一刻钟他就能结束这场凝固在潮湿和凉意中的狩猎。
就在这时，放在狙击枪旁的手机忽然发出一阵抖动，屏幕旋即亮起。
“22：13 from 太宰先生： 连威士忌都是用酿过朗姆的橡木桶酿的，主办方大概真的是冰岛人。”
提示框闪了两下，很快又被另一条短信挤到下一行。
“22：14 from 太宰先生：舞池里跳贴面舞的那位先生已经换了三个舞伴，希望他的夫人没有在场。”
“22：14 from 太宰先生：哇哦，看到了不该出现的人，去甲板上避一避。”
短信提示框终于停住闪动，安静了。
芥川借着余光，默默将短信反复读了三遍，然后收回视线，任由屏幕归于黑暗。
大约是从半年前开始，太宰治有了给芥川发短信的奇怪嗜好。短信从来不会超过两句话，内容多数时候缺乏前应后果，仿佛是发件人随手从脑海中拎起几个字符，连语音也懒得整理，便将此时所见的现世或无法暴露的腹诽一股脑塞给对方。
刚开始收到短信的那段时间，芥川几乎是被打的措手不及，他试图从太宰的短句中找出潜藏的主旨，绞尽脑汁斟酌回复的字句，按下发送时更是诚惶诚恐。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一个星期，直到芥川逐渐意识到，太宰治其实并没有在等候自己的回复。
他只是将一个个没有归处的字句扔进一个纸箱，在无聊时打发时间，不需要花费多大精力，仿佛一种顺手。但即便如此，这样的距离，依然太过接近了。
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的关系早已进入微妙的缓和期，但如此不加掩饰的靠近依然不能称之为合乎时宜。芥川没有问太宰那么做的原因，实际上他有些庆幸，托这些语焉不详的短信，他得以在远离阳光的地方，知道那个男人的消息。
目标进入十字准心的那一刻，芥川的手指干脆利落地扣下扳机。随从和保镖慌乱的叫喊以及枪支上膛的噼啪声全部淹没在柠檬桉的树冠中。芥川没有丝毫的停顿，几乎就在下一秒，他已经开始拆解狙击枪，准备下山。
手机的提示又响了，芥川停下手中的动作，苍白的屏幕上是一条简短的讯息。
“22：30 from 太宰先生：一瓶岛上的椰子酒。”
芥川知道这条才是给自己的短信，他对太宰如何知道自己的行踪不想深究，不过是简单的情报收集而已，不是什么需要慌乱的事情。“好的，太宰先生。”他按下发送键。
现在是2017的最后一天，若非如此这座小岛上的商铺也不会到此时也没有打烊。芥川从一家看上去比较规整的小商铺中买下了最后一瓶椰子酒，他拒绝了店主极力推销的自酿烈酒，带着没有任何包装的酒瓶和一袋新鲜无花果走向沙滩。
人群似乎都去夜市上狂欢了，海边一连排的棕榈棚屋只有芥川的这一间点着灯。即便隔着层层棕榈树和灌木丛，芥川依然能听到那一头狂欢者的尖叫和欢呼。鱼肉烤熟的味道中是浓烈的香料气息，闪动的光源将树丛漆黑的轮廓染上一丝金线。
声音还是太遥远了，当海浪击打上沙滩，轰鸣声盖过人群的喧嚣，四周空寂的再次只剩下芥川一人。棚屋是当地人自己日常使用的，也就没有像比邻的旅游岛屿那样精致素雅。棕榈叶铺满两层便是屋顶，粗糙的木板连蜡都没有上就铺成地板。随手一摸还能从沙滩上带起的沙粒。
时间接近十二点，芥川本来应该早早躺上床上，准备赶第二天上午六点的飞机。但是今天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是旧岁与新年交叉的时刻。
芥川从来不是看重仪式感的人，他之所以还在这里吹着海风等待零点，不过是因为没到这个时候，港黑里总会有人给自己发祝福短信。比如中原的短视频，比如首领的“新年快乐芥川君，明年还请继续努力。”
没有及时回复总是一件失礼的事，所以芥川也就如老僧入定般盘膝坐在地板上，看着昏黑的海面，一边剥无花果一边平静地等着手机提示铃响起。
海浪声中响起了不和谐的杂音，硬性的轰鸣愈发靠近。芥川站起身，这个时候，有谁会选择在这片无光的海滩靠岸？
黑色风衣的衣摆开始翻涌，凶兽时刻准备亮出獠牙。
一艘快艇出现在芥川的事业中，它在离海岸大约三四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一个男人跳出驾驶座，一脚踩进海水中。
男人的长裤挽到膝盖，然而这依然无法阻止海浪打湿他米色的裤子的边缘。他左手拎着风衣，右手提着一个食盒，在算不上平静的浪花中走的各位自得。
芥川几乎是猛地站了起来，他难以抑制地向前踏出一步，眼角因为愕然还在微微颤抖。
太宰先生，为什么你……
似乎是注意到芥川的目光，男人扬起左手挥了挥。
嗨，芥川君。
涛声淹没了太宰治的声音，但芥川凭借过往数年的回忆，也足以在脑海中补上消失的声波。
芥川注视太宰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沙滩，最后踏上棚屋的地板。
“嗨，芥川君。”声波终于真实地震动起芥川的耳膜。上一次听到这句话，已经是在半年前，共鸣带动记忆里的震荡，熟悉地恍如昨日。
“太宰先生。”芥川收起面上的愕然，轻轻颔首。他接过太宰递来的方盒，和对方一同在木地板上坐下。
“我以为您还在游轮上。”芥川开口，武装侦探社的情报总是或多或少会传到港口黑手党的耳中，更何况芥川比一般的港口黑手党成员要更为关注他们的动向。或者说，是面前这个人。
“没什么，目标临时更改行程没有上那辆游轮，我再呆在也没什么意思，就半途溜了。”太宰扒拉芥川装无花果的袋子，拿起一个塞进嘴里，“想想芥川君就在附近，与其在船上无所事事，不如来找芥川君会更有趣一点。”
“这样吗……”芥川忽然找不到接下去的话了，他和太宰见面的时候总是这样，对方引导着话题进行的方向，而他只是在一旁倾听或者附和。
太宰忽然看到了芥川放在一旁的椰子酒，“哇，芥川君已经买好了吗？”他看上去十分高兴，伸长手臂将酒瓶勾到身旁，“要一起吗芥川君？这个岛上的椰子酒可是十分有名。”太宰晃晃酒瓶，笑的一脸促狭。
您又在开我的玩笑了。芥川无声地叹息：“不了，您请吧。”
太宰没有继续强求，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回答，至于他那么做的原因，或许只是一种从多年前就遗留下来的恶趣味。
“说起来，芥川君从半年前那次之后就没有再碰过酒精了吧？”
“……是”芥川有些无言，半年前那次和太宰的相遇，简直就是场灾难。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咖啡店的实习店员会在橙汁里加一盎司的白兰地。总而言之，当芥川反应到不对时，大半杯橙汁已经下了肚。
当时他只是在等候对面蛋糕房的年轮蛋糕做好，他从樋口的话中得知银想吃那家的蛋糕想了很久。想着今日两人难得都在家，芥川就想绕道买一盒回去。谁知道会发生意外。
芥川喝下橙汁的时候，正在听坐在同一张沙发上的太宰扯谈。
记忆在那之后出现了缺口，他只记得再次睁眼已经是在家中的床上，门缝中隐隐传来银做的鳗鱼饭的香味。
银说是太宰将芥川架回家中，手上还提着自己准备买的年轮蛋糕，但是芥川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犹豫再三还是给太宰发了一条短信，为自己的失礼表示歉意。理所当然的，没有收到回应。
那之后，两人再没有碰上面，就连偶然的相遇也没有。
“那天晚上失礼了，”芥川低头，“非常感谢太宰先生把在下带回去。”
太宰不置可否，“说起来到今天已经半年了啊，”他说，“虽然有点愚蠢，不过芥川君想要什么纪念仪式吗？”他笑的十足开心。
芥川怔住了，“什么？”
这回换太宰愣住了，他看着芥川一脸茫然，难以置信地扬起一侧的眉毛，“喂，我说芥川君，难道你……”芥川的脸上更迷茫了，太宰忍不住扑哧笑了出声。
“翻聊天记录吧，半年前的，”太宰说，“你错过了十分重要的东西，芥川君。”
芥川慌忙打开手机，他从来不删太宰的聊天记录。八月、七月二十八、一月十五……最后，六月三十一。
那天的短信只有一条，一个字，一个句号。
“六月三十一号 太宰先生： 好。”
一个孤零零的“好”，却足以把所有遗忘的东西一股脑卷进芥川的脑海。他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想起来了，想起来那天发生什么了……该死，自己为什么会忘记这种事情！
芥川的醉倒让太宰始料不及，毕竟，把白兰地当做汽水倒进橙汁这种乌龙事件不是经常会遇到的。太宰看着芥川倒伏在圆桌上，扶额叹了口气。但也不能就这样把芥川撂在这里，太宰想着自己也没有什么事情，索性顺路把芥川架回去。
作为一个不善饮酒的人，芥川的酒品意外的好，一路上安安静静，任由太宰把他带着向前走。意外发生在电梯里。
大概是路上的冷风把芥川从酒精的混沌中拉出了一截，他终于意识到靠着的人是谁。
“太宰先生，您……怎么在这里……”他的话含含糊糊，简直就像是在梦中的自言自语。
“啊，想不到，在这里见到您。”芥川的手有气无力的抓住太宰的领口，“太宰先生，这一次，我一定要……”
“要怎么？”太宰看着芥川混沌的瞳孔，“芥川君，你不是说有什么要告诉我吗？”
“对，有事要告诉太宰先生，”芥川竟然真的被太宰带偏了话题，“嗯，我要说的是……”
“太宰先生……我、喜欢……”
事后回想起来，太宰对那将近一分钟的记忆都是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芥川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不省人事了。
“……你好歹倒是把最后一个字说出来啊。”太宰治没有看到，在说这句抱怨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几乎溢出了嘴角。
芥川的脸埋在手掌中，即便是湿冷的海风也无法把他耳朵的温度降下去一份。有那么一瞬间，芥川甚至产生了直接逃跑的冲动。
“原来你还真的没有发现，”太宰故作叹息，“那天晚上喝醉看过就忘记了吧？”
“……十分抱歉。”芥川的语气难得的有些虚弱。
“不过，在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次短信之后你竟然都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对，该说芥川君的警惕性越来越差了吗？”
“短信……？”
“没什么，只是觉得告白之后几个月没有交流实在是太惨了，所以就尝试做了一点……”太宰顿了顿，突然笑着耸耸肩，“算了，当我没说吧。”
芥川在这时才终于明白，那些被自己当做太宰无聊时的产物究竟是什么。
他们都是从黑泥里走出来的人，即使被名为爱的光辉垂怜，也未必能像常人那样去兑换温暖血液的热度。更妄论站在对立双方的他们，恐怕连并肩走在横滨繁华大道上都做不到。
这是一个只能存在于阴影下的契约。
太宰治或许能够看穿人心和阴谋，但是当被他遗忘多年，名为“爱”的本能再次降临，恐怕连他都无法做出最合宜的回应。
所以他只能采取这种会被当做恶作剧的方式，告诉自己和那个人：是的，我一直在。
震惊渐渐散去，从天而降的惊喜以及至今难以相信的惶然让芥川一直保持着沉默。时间几乎凝固，一时间，太宰和芥川之间只剩下海潮的呼啸。
芥川试着张开口，千言万语在嘴边汇集，仿佛下一秒就要不管不顾的坠落。然而最后，说出来的却只有一句话。
“新年快乐，太宰先生。”
难得温和的轻笑夹杂的海风中。
“新年快乐，芥川君。”
END
元旦快乐，过去一年承蒙厚爱，不胜感谢。
（等过完期末修罗期我就回来开新文！）（你先把没填完的填上吧）（揍）
